沈季平是半夜時分回府的，見她房中未燃燈，還以為她睡下了，便輕手輕腳的脫了外衫扯來錦被躺在她的身側，還小心翼翼的給她掖了掖被角。

“這麽晚才回來啊。”陸千涼睡得不沈，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便蹭著身子湊了過去，樹袋熊一般的抱在了那人的身上。

倒也不是她粘人，沈季平端方雅正，平日裏和煦不說，就連睡覺時也板板正正的平躺著，好像是一根不會動的木頭。她每日睡前湊過去抱他一會兒，待有了睡意便主動回到自己那半邊床榻，免得自己晚間不老實吵到他休息。

京城之中世家貴族的夫妻多是睡兩間房，只有同房時才會睡在妻子的房中，做過了那事不論多晚都會各回各房休息。沈季平寵她，也未給她獨置房間，成婚三年來都是兩個人睡在一起的。

“晚上吃東西了麽？”沈季平道。

陸千涼將頭埋在他頸窩處蹭了蹭，討好般的道：“素兮給我燉的百合蓮子粥，我沒吃涼的，一直在等你回來呢。”

沈季平笑：“若是我回來的晚就自己先睡，不要等我了。”他身上尚帶著仆仆風塵和清逸的點點甜膩的香味，不似他往日身上慣有的白梅香，倒像是女人香。

他這麽晚回來，是去見了誰？

三年來，沈季平一直對她寵愛有加，京中人皆讚寧王長情，她自是知道的。這些年裏，不說旁人如何，季平卻是從未在外拈花惹草，留宿煙花之所的。

若是愛一個人，便會愛他的每一個細節，愛他的每一跟發絲，甚至將他身上的味道都記得清清楚楚。陸千涼未說什麽，仔細的嗅了嗅，問道：“同朋友談事情去了？”

沈季平應道：“恩，去見了一個朋友。我明日向陛下請旨，調一名太醫來照看你的身子，我最近會有些忙，待我閑下來就回府多陪你和孩子。”

陸千涼點了點頭。

明明只是一點似是而非的味道，她卻一夜無眠，她未問，他也未說，這便成了梗在她心頭上的一根刺，久久不得郁結。

一夜無眠。

第二日一早，沈季平早起上朝。陸千涼也醒來想要起床替他整理衣裳，沈季平按著她躺下：“你多休息，我今天可能要晚回來，你不要等我。”

陸千涼低低的“哦”了一聲，乖巧的躺回到錦被之中，雙手捏著被角道：“季平，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？”

“恩？”沈季平動作一頓，微微皺起眉。

他似是想到了什麽，微微踟躇了一陣，笑道：“別多心，我只是有些忙而已，待到忙過了這一陣，我便告幾日假在家裏陪你，好麽？”

陸千涼點點頭。

他一定有事情瞞著她，放在以往，他絕不會瞞著她。人言三年之痛，七年之癢，二人已是成婚三年，難道也要度不過這個坎兒了麽？

人間五月，春夏之交。

長安城內萬花盛開，天氣已經漸漸地熱了起來。一大清早，靠著打魚為生的漁民便送來了兩尾鮮活的鯉魚，養在水盆中撲騰不止。素兮說，那是沈季平特意差人每日送回府上的，給她燉湯喝。

陸千涼懷的是頭一胎，害喜害得厲害，似是因為心裏藏了事心情不好，嗅到肉腥氣便惡心欲吐的，一整個上午都沒吃什麽東西。

素兮怕她熬壞了身子，急得團團轉。待到中午，她咬著指頭尖一臉焦急的道：“夫人，要麽素兮進宮把王爺找回來吧，你這樣熬著也不是辦法啊。”

陸千涼搖頭：“罷了，季平若是不忙就回來了，你去找他平白叫他著急。我想是昨日沒睡好，待會兒進屋打個盹兒就好了。”

素兮道：“夫人也不必著急，女人生頭胎的時候都會有些焦慮的，聽我爹說，我娘生我那年也同你一樣，整日吃不下東西，待到生我弟弟的時候就好上不少。等夫人生下了小世子，再給王爺填個小郡主時就不會這樣了。”

陸千涼嘆了口氣道：“但願吧。”

她甚至有點兒怕了，她懷的可一定要是個男孩兒啊，季平喜歡男孩兒，若是這一胎一舉得男，下一胎生男生女便也無所謂了。

“今天太陽正好，素兮你把搖椅搬到樹下吧，我就在院子裏睡一會兒。”陸千涼打了個哈欠，將杯中冷茶飲盡：“中午叫廚房做些清淡些的東西吧，我也吃不下什麽。”

素兮“嗳”了一聲，將搖椅搬出來擺在樹下，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絨毛墊子：“夫人，要麽我將齊王殿下請來陪您解解悶兒吧，齊王愛說笑，你們又是同門，能說的話也多。”

陸千涼閉了閉眼：“喚他做什麽？他若是來了，就更吵的我睡不著了。”

暮春溫暖的陽光映照在身上，暖烘烘的催人發困。陸千涼將小臂搭在額上擋住眉眼，倒也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。然而這一覺也沒睡多久，睜眼，便見沈言璟已經坐在矮桌旁讀書飲茶了。這幾年來生活安逸，她的警惕性真的是越來越差了。

素兮那丫頭，從來不肯聽她一句話。

陸千涼歪在搖椅上不想動彈，側靠著瞇了瞇眼醒神。沈言璟擱下書冊，倒了杯茶走過去遞給她：“怎麽睡在外面？”

“本來只想瞇一瞇的，沒想到真的睡過去了。”陸千涼道：“想是有了身子，我這段時間異常嗜睡，總是覺得睡不醒似的。你怎麽來了？”

沈言璟道：“有了身子自然得多養這些，我來找季平，見他不在就來看看你，沒想到你也睡著，便只好自己坐坐了。季平怎麽沒在府上陪你？”

陸千涼一怔。

女人不可善妒，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，她又如何能開這個例外？她雙手抱著茶杯飲了一口，眉眼低垂著看著自己繡鞋上的花樣，應道：“想是在忙，你也知道，他每天大半的時間都在書房。”

可現在，他連書房都不在了。

沈言璟皺了皺眉：“你們兩個吵架了？”

“沒有，季平從來不和我吵的。”陸千涼起身：“既然來了就陪我吃個飯吧，季平許得晚上能回來，你晚上再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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